關於中國大陸農村危機的文章,有識之士屢有感慨,視角不同觀點不一,但結論一致;充滿悲觀!
筆者乃是草根農民工出身,一度在廣東北京打工經商二十餘年。人在外才會更思念故鄉,不管成敗貧富,終是葉落歸根。十年前我回到村裡,在與鄉親們久別重逢幾番接觸後我突然發現故鄉變得陌生變得令人窒息,變得令人害怕了。
鑒於建于道光年的祖屋採光極差,白天都必須開燈,我本欲在村裡做一幢小樓與村民融合。之後我猶豫了:既然對環境產生了恐慌又何必難為自己呢?於是我獨自去村裡人極少涉足的鬧野豬的深山中建屋居住了。
我在山中修路挖塘打柴釀酒讀書練字騎馬寫詩,倒也活出了另一個自我!有不少鄉親不解地問我:河哩,這深山老林遠離村莊,我們白天來都怕,你晚上住著真不怕嗎?我則常與人打趣說:神仙的仙字是人字旁加個山,我既是仙了,難道還怕鬼神嗎?
多年後的事實告訴我,選擇進山獨居是對的,鬼不可怕,沒有是非觀的鄉村比鬼還可怕!
鄉村已是文化的沙漠。農民種點地閒時打點零工,一年一家人的收成也就兩萬元左右。但無論白天黑夜,左鄰右舍都在打麻將撲克。無論是在家帶孩子的小媳婦還是白髮蒼蒼的大媽。一天輸贏幾十幾百是常事,一年下來輸幾萬的人不少。
在農村雙搶農忙季節,十分辛苦,本該多休息。現在最忙最累也放不下賭錢了。在村裡也裝模作樣有間農民書屋,但除了兩個小學生來借過書,沒有一個農民來過。
村裡有一個與我同年的人,收早稻後請手扶拖拉機裝滿一車穀賣到鎮上,半年收入幾千元,在路邊店詐金花全輸了。老婆差一點沒喝百草枯。
迷信大行其道。村裡有一戶人家,男嬰不幸死于睡夢中。筆者側面瞭解後認為是母親缺少育兒常識,喂母乳後沒有輕拍嬰兒背部,沒有半小時後才讓睡。屬飽奶後入睡,嬰兒吐奶導致窒息。此時大人又去菜園幹活疏於看管導致。完全是人為原因,卻請來神婆,說是有鬼,結果花了八千元做水陸道場。
平時,村民有個天災人禍啥的,不是從自身找原因,而是跑到五公里外黃餘村求看花婆指點迷津。那花婆好吃懶做不事耕作,專裝神弄鬼替鬼代言,而遠近村民深信不疑。剛從北京回村那年,我身體不好,愛子心切的老母親竟也勸我去黃餘村“看花”,當然被我婉拒。
光棍遍地。幾十年的計劃生育,除了造成人口急劇下降,最嚴重的情況就是造成農村光棍遍地。這個原因是人人皆知的,農村是宗族聚居歷來重男輕女講究多子多福。計劃生育開始後,很多人懷孕後走關係向B超醫生行賄,是男嬰生下來,女嬰則去做人工流產。人為造成男多女少的困局。而女孩又多嚮往城裡,很多農村男孩也很優秀,但就是找不到老婆。
據人口統計資料,中國男性約比女性多三仟萬。但眾所周知女人壽命比男人長約十歲,在農村由於男性更勞累,壽命比女性更短。所以老奶奶們占去一大塊比例,這樣一算適齡男青年應比女青年約多出八千萬。我們鄰村青水塘村不到一百戶人家,三十以上未結過婚的有四十七個之多。這八千萬光棍加速了鄉村的凋零。
村兩委基本被黑惡勢力宗族勢力把持。村委會的選舉早就形式化,農村青壯大部分在外地務工或經商,留守皆老弱。
筆者曾因寫作需要,到很多鄉村走訪,進入村中除了狗叫就是老人沉悶的咳嗽聲,仿若置身鬼村。但就是這麼些人卻行使了村委會的選舉權,屆屆選出了班子。我估計投票人數達不到五分之一,這樣選出的班子,農村還有什麼希望?
這些年黑惡勢力滲透入兩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選舉造假是根本原因。在農村,只有除夕和大年初一這兩天村裡才能聚集到選舉法定人數,其他任何時候都聚不齊人。但全國有哪個村是除夕或大年初一搞的選舉?!
黑惡勢力壟斷基層。到了電子化資訊化的今天,農村不少村委會書記居然還是文盲來當。文革時我們村有個叫懷裡書記的,後來村人稱他老書記。大文盲一個,會上只會喊毛主席萬歲,當了多年書記。
他只有一個傻瓜兒子,本不會說任何話,也不會穿衣服成年後仍常光著下身。由於自小每天聽他父親喊毛主席萬歲的口號,居然會講毛席兩個字,其他任何一個字都不會說。所以村民一直叫他外號毛席,真名反而大家忘了。
毛席在老書記死後不久也死了,活了四十餘歲。但老書記雖然沒文化人卻不惡,懂點草醫草藥晚年後還常為村民義務行醫。
後來村裡搞旅遊開發,工程多油水大,幾經爭奪,書記之位居然又由一個文盲擔任。村裡近千萬工程皆由他一個人獨攬。也不發展黨員,只發展自己兩三人,為進一步控制村委作準備。村支部黨員平均年齡六七十歲。十多年來,書記之位基本由他幾個兄弟輪著當。而村民早已麻木,一切聽命。
某書記未當書記前為了立威,雇請外村數十黑惡勢力人員進村毆打村民,氣焰十分囂張,但村民皆垂手而立既不施以援手也不置評一語。人們更像行屍走肉失去痛感,當然更別說是非觀了。
在鄰近的固江鎮,多年來稍為富有點的村莊資源豐富些的村委會,都是由文盲黑惡勢力控制,以前村民還去告狀,後來見告也沒用,漸漸心死了,不告了認命了。所以現在雖然搞掃黑除惡,既然民不告當然官不理。
農村沒有希望了,也不必要去救農村,救不活了,任由愚昧與罪惡去蹂躪她吧!好在城市化進程無法抯攔,稍為優秀些的人都進城生活去了。中國的希望再也不在田野上了。 2018年12月5日于釣源古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