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自漢代以來,絲綢之路從西安出發一路往西,到達中亞、西亞直到意大利的羅馬,“絲綢之路”一詞最早來自於德國地理學家費迪南•馮•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1877年出版的《中國》中提出,絲綢之路是古代中國與外國進行商品貿易和文化交流的通道,最初的作用是運輸中國出產的絲綢。唐代為其最鼎盛時期,但安史之亂爆發後唐朝國力迅速衰落,絲綢之路也逐步走向了低谷。雖然朝代更替,但貿易還要進行,隨著經濟中心的南遷東移,位於東南沿海的港口貿易逐步發展起來,形成了海上絲綢之路。泉州,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發展成了全世界第一大港口城市。
10-14世紀,中國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扮演了“歐亞大陸經濟發動機”的角色,而泉州港則是那個時代的“天下之貨倉”。泉州市舶司從公元1088年一直延續到1472年,前後長達386年之久,“閩海雲霞繞刺桐”、“漲海聲中萬國商”就是泉州繁華盛景的寫照。
漫漫五千年的歷史中,絲綢之路鑄就了東西方文化交流的輝煌。大海中執櫓揚帆的船隊接替了沙漠上串串駝鈴的迴聲,美麗的泉州灣以她藍色而浩瀚的浪波,哺育出勇於闖蕩海洋的兒女,拉開海上絲綢之路的序幕,也譜寫著這部海洋巨著中歷史的最強音!
明朝廷在海洋政策上急速逆轉,將近在咫尺的製海權拱手讓出後,朝貢關係就成為一紙蒼白無力的政治承諾書,那一頁頁書寫著輝煌的海洋史也畫上時代的終結。昔日東方第一大港被世界目光的聚焦和驚羨的歷史已成久遠,但乘風破浪中沉澱下的開放與包容早已成為這座城市的文化瑰寶。
幸運的是新時代發展背景下泉州終於重新回到世界話語權的視野,昔日的榮耀未必能讓我們一直驕傲,當下的崢嶸圖景才是未來我們能引以為傲的。挖掘絲路遺存、詮釋絲路歷史、保護絲路遺產、弘揚絲路精神,與當下的泉州如何融合才能重拾海洋時代的泉州榮光?865萬的泉州人一直在企盼、在思考。
十九大提出社會主要矛盾發生了歷史性的轉變,文化和旅遊也順應時代發展而融合,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時代的選擇。要在時代洪流裡策馬揚鞭還是自我瓦解?是考驗新時代背景下轉變角色和話語系統後,城市主政者們運營城市的能力。
牛津大學哲學博士貝淡寧和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社會科學系主任艾維納·德夏里特曾在合著《城市的精神》中發問,我們落腳的城市究竟是不是心靈真正的家園?我們心底所驕傲的,有沒有被這個城市表達出來?我們有沒有被這座城市所接納和呵護?這座城市有沒有令我們深愛的靈魂和獨特的精神?
這幾句話是不是恰如其分的叩問到泉州人的心扉?我們都深深的熱愛著這座城市,它是我們共同的、值得驕傲的心靈家園,一直以來我們心底所驕傲的卻未曾被完整的表達過,在叩問中甚至讓我們想起許多曾經的委屈。倘若明朝的海禁政策讓泉州遭遇不公已成泉州經濟發展歷史中久遠的痛,那新世紀發展中那些莫大的缺憾則更令人惋惜。
揭開泉州的近年之痛:
1.華僑大學的離去。泉州開元寺那副出自南宋理學大師朱熹之口、弘一法師之筆的對聯“此地古稱佛國,滿街都是聖人”,這滿街的聖人竟然沒能挽留住華僑大學分校的離去?雖然連續19年GDP排名全省第一,可我們終究還只是三線城市,不敢奢望擁有985、211高校,但我們有950萬的海外僑胞(福建省多數海外僑領均為泉州人),所以中國第一所以“華僑”命名的高校落戶泉州,“僑”可是我們的特色、我們的驕傲!這所可以讓泉州兒女從本科讀到博士的泉州最高學府主要學科的撤離,終究是我們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葉的離去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
2.2012年福建省交通廳出公告4月1日起泉州港將被併入莆田湄洲灣港,送給了泉州人民一個天大的愚人節禮物。這個世界航海史上貽笑大方的決策,牽動著所有泉州兒女憤怒的神經,也一度讓世界名人誌士聚焦泉州,反響巨大。一周後泉州官方回應管理體制改革主要涉及的只是港口、航道的管理體制,並不影響港口的名稱、地位和作用,泉州港之名最終還是保住了。文化產業發展中各地對文化資源的高度重視也是前所未有的,借歷史、借名人造勢可促進旅遊業發展導致全國各地都在搶奪名人故里製造IP,連臭名昭著的西門慶故里都曾被安微、山東兩省三地爭搶。“東方第一大港”更是作為一個超級IP,一種文化精神永遠根植於泉州的土地上,是聯繫著歷史和現實的精神臍帶。紀伯倫曾說:“ 我們已經走太遠以致於忘了為什麼而出發。”。經濟的發展可以另闢蹊徑,但文化難以重新再來。筆者認為港口整合雖然考慮了行政因素,但它忽視了其背後強大的文化認同意識。
3. 民營企業高度集中的泉州,上市公司(104家)擁有量居全國前列的地級市,締造了“閩商模式”“晉江經驗”等一系列商業傳奇。廈門總部經濟通過土地、人才、稅收等各項優惠政策的橄欖枝一伸,泉州民營大鱷一時集體撤離,只留生產基地在泉州,廈門觀音山30幾棟的企業總部大樓有28棟是泉企的,難道這個中原因只能歸咎於商人逐利嗎?儘管後來的主政者意識到這些歷史的“誤會”後極力在營造泉企回歸,不少大企業也在陸續回遷,但這些年因企業總部搬遷損失的稅收,泉州人民,您統計過了嗎?
回望從前,是因為這座城市有我們深愛的靈魂和精神,拋出這些陣痛不是要清算過去,而是要警醒未來。因為我們滿懷著對泉州深深的愛戀和祝福,更是對其未來充滿無限的企盼……
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說:“文化、旅遊是城市最主要的功能之一,他們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城市的影響力和競爭力,並決定著城市未來的發展方向。” ②筆者走過30幾個國家和國內大部分的城市,對於泉州這個全國首批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卻不在國內更談不上國際旅行者的探索範圍,每次我們在對外地朋友談及泉州時他們的陌生感都讓我們心生尷尬和遺憾。
“泉州的旅游資源太多,什麼都想推介,一鍋燉,但“肉多燉不爛” 。” 余秋雨打了很形象的比喻。的確,資源的多元,讓泉州從來不愁無米下鍋、無牌可打。“中國首批歷史文化名城”、“東亞文化之都”、“東方第一大港”“世界宗教博物館”等都曾是泉州的城市宣傳口號。我們也在一廂情願的說著“地下看西安,地上看泉州”,但同是全國首批歷史文化名城的西安,泉州的城市影響力與競爭力和它的差距應該不只一點點,2017年泉州旅遊收入是西安的一半。城市發展要創新和推介,因為有傳播力才會產生源源不斷的生產力和影響力,競爭力也就越來越強。西安不但插上互聯網的翅膀在發展文化產業,連抖音助力十六朝古都成為網紅城市也不讓人覺得有絲毫的違和感。所以講“地下看西安,地上看泉州”說明泉州人民還是挺會蹭熱點的。
文旅融合、一帶一路、向海圖強等一系列的國家政策給泉州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他山之石也為我們提供了良好的借鑒。讓我們深感遺憾和擔憂的是它似乎沒有過多的去補過去落下的城市文化營銷之缺,而是在文旅融合之下、一帶一路先行區發展之地,一改往日的固步自封,變成現在的泉州上下、朋友圈內外一致的高歌猛進、一路唱響泉州文旅如何之一片欣欣向榮的夜郎自大,喧囂只會掩蓋問題但不能解決問題,直面才是最好的解決與提升。
對外宣傳著力點的混亂失衡,導致外界對泉州認知上的不足和偏差,有好的文化資源卻只是躺在昔日的文化資源礦上吃老本、享祖先之恩澤的固步自封,和善於經商造勢的泉州民營品牌在外所取得的成就與品牌高度相比,泉州的城市品牌經營成績顯然是不及格的。
① 廈門光環下的燈下黑
泉州--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擁有長達427公里的海岸線,絲路遺存保留完整。“泉郡繞城植刺桐,號桐城……③市花是刺桐花”。地處福建東南沿海,距廈門不足90公里,全市人口865萬。著名僑鄉,海外僑胞950萬,連續19年GDP全省第一。擁有動車站和全國第一個民營企業出資建造的國際機場。全世界幾乎所有的宗教都可以在此覓得踪跡,世界上僅存的摩尼教遺址也在泉州,號稱世界宗教博物館。
文化旅游資源豐富,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吸引旅人來泉州呢?廈門,早已成為全國乃至世界旅遊業中的標杆和旗幟,緊挨著的泉州(開車45分鐘可到達),知名度卻與廈門相差十萬八千里。雖然也能獲得一些溢出的客流和關注,但更多的時候都是處在廈門巨大光環下的“燈下黑”。
是之前朝令夕改的城市宣傳讓外界對泉州的認知混亂模糊?或者說,泉州從來就沒有對外界清楚而堅定的回答過“泉州是誰”這個問題。
②泉州是誰?
“在海上絲綢之路的歷史上,泉州為世界提供了一個文化包容、經濟繁榮、自由開放的城市範本。”泉州市市委書記康濤說。“以舟為車,以楫為馬”的大航海時代是泉州最榮耀的記憶,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城市就是泉州。
《泉州府志》記載“一城之地,莫盛於南關,四海舶商,諸藩琛貢,皆於是乎集。”④以“天后宮一聚寶街”為軸線,分別與位於聚寶街左右兩側的萬壽路、青龍巷相連接,神奇的顯示出一艘船舶之形。而這葉“扁舟”幾乎承載和保留泉州城在“海上絲綢之路”歷史中的大部分繁華記憶。每每從聚寶街、青龍巷出來後,站在“德濟門”城址,我都會遙想這樣一幅畫面:泉州港最為鼎盛的宋元時期,那些從世界各地載著奇珍異寶來到泉州的“番船”匯聚於此,“纏頭赤腳半蕃商,大舶高檣多海寶”的盛況。試問中國,有哪個城市當年有過這樣的繁盛景象?又還有哪個城市能如此完整的保留著這樣一段歷史印記?這是泉州最壯麗的歷史場景,城門打開,與世界對話,為世界航海史開啟新的時代,也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包容和合作的典範。這種尊重多元與包容蘊含巨大的價值和精神載體,無疑是泉州在文旅融合時代最有價值的城市IP。
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峰老師說:“文化是一座城市的“靈魂”和“標識”,是連接不同時代城市生活著的“血脈”,也是開啟外來者認同的“心靈鑰匙”。”站在歷史的輝煌和新機遇下思考,我們需要從泉州歷史的絲路“文脈”中延伸歷史所賦予它的文化性格與底蘊,通過深入挖掘城市人文藝術、歷史傳說、商業故事、民俗文化來打造海絲起點城市故事IP。才能讓泉州真正擁有自己的靈魂和標識,讓外來者找到那把開啟認同泉州的“心靈鑰匙”。
③點亮泉州“夜光經濟”
南宋成淳七年(1271年)8月25日,意大利東部的猶太人雅各來到當時世界最繁榮的港口城市一一刺桐(泉州)生活了半年,用古意大利文寫下《光明之城》,⑤ 彼時的刺桐港曾經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光明之城”。
“夜光經濟”也稱“燈光指數”,是城市商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主要以夜間文化演藝、旅遊觀光、餐飲娛樂、購物等內容為主,體現著一個城市經濟的繁榮度與活躍度。今日的泉州又一次站到了時代的起點上去追夢刺桐重返“光明之城”,點亮泉州的夜光經濟。
泉州目前缺少一部可以展現悠久的海上交通歷史、盛極一時的對外交流文化和璀璨的海洋文明與當下奮進的泉州人和愛拼才會贏的泉州精神的文化盛宴來禮獻泉州市民和留住外地旅人。在素有“世界宗教博物館”之稱的泉州,很多遊客都是白天逛廟,晚上睡覺,甚至直接移步到廈門睡覺,“ 未來的商業競爭,本質上爭奪的是消費者的時間 ”《羅輯思維》的創始人羅振宇一語擊中泉州白天不懂夜的黑。
夜晚時段是最具休閒消費潛力的時段,據統計,夜間時段的旅遊收入占到全部收入的1/3至1/2左右。上海夜間銷售佔白天的50%,重慶65%的餐飲營業額來自夜間,廣州的服務業產值有一半以上在夜間實現。遊客在旅遊目的地過夜還會讓消費延伸至次日,點亮泉州“ 夜光經濟 ”不但能聚集人氣與財氣,也能使泉州城市品牌更具活力和魅力。
④ 如何向世界講好申遺故事
柏拉圖說:“誰會講故事,誰就擁有世界。”長期以來,泉州對外的故事講述中一直沒有講到自己最獨特的地方,2018年6月29申遺失利的夜晚,也是因為我們不擅長講故事留下的遺憾。
“在全球傳播時代,大國之間的競爭,勝負還取決於誰講的故事能夠贏得人心。”美·約瑟夫·奈說。⑥故事是人類歷史與文明的傳承載體,在城市乃至國家品牌形像傳播中,故事掌控著獨特的話語體系,申遺故事亦是。西湖在2011年的第35屆的申遺僅用15分鐘就打動國際專家靠的不僅是它外在的美麗,更多的是它內在的文化故事;還有筆者很喜歡的卡夫卡的出生地、歌德認為歐洲最美的城市、米蘭·昆德拉以這里為背景寫下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世界上第一個整座城市被指定為世界遺產的布拉格。韓寒說它是一座有著知識分子擔當的城市,的確當文化擁有話語權,風景也會追隨故事傾訴經歷,都值得我們藉鑑學習。
我們把宋元時期繁盛無比的泉州,放進世界史中看,幾乎與此同時,西方正經歷著人類史上最漫長而血腥的宗教性戰爭--十字軍東征。但“光明之城”泉州卻用它包容而多元的懷抱迎接了四方來客,那一座座標誌著不同文明、彰顯著不同藝術魅力的外來宗教建築,與本土的佛教、儒教、道教建築,交相輝映、異彩紛呈。這種多元宗教文化和平相處,互相交融的祥和場景,正是古泉州故事中最精彩動人、遺世獨立之處,也是世界文化遺產的精神共識。
世界文化遺產的共同價值在於不同文明下的獨特性和各自之間的相互交融、彼此影響和對人類共同歷史進步的貢獻,這點也是筆者一直在思考泉州申遺故事中最需要的故事支撐點。放眼整個中國,能夠稱得上對世界有所影響的城市畢竟不多,但泉州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們要重新梳理脈絡,樹立曾經的文化自信, 換個角度,不再一廂情願的以我們喜歡的宏大敘事方式,去向世界講述自己視角里的泉州(古刺桐)史蹟。學會運用現代媒體語言多些在故事基礎上傳播和挖掘人性價值,以泉州的歷史文化,從硬件和文化內涵上說,是完全有資格、有機會的通過的。
文旅融合,詩和遠方在一起,旅遊已從過去的觀光模式轉化成體驗模式,除了要講好泉州故事,在新的機遇和挑戰下,改寫泉州往日在海絲路上的滄海遺珠之憾!如何打造泉州完整的文旅產業鏈,讓遊客想來、留得住、願意推介、還想再來,更是城市管理者面臨新的課題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