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評析/海局勢再迎變革~兩會座席牌亮相背後

 海峽風起,命運詞語的變換

  把時間軸拉長,能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有時一件大事的方向,不是先從槍炮裡聽見,而是先從稱謂裡看見。台海問題就是這樣。名字換了,語氣變了,常常意味著後臺的力量、規則、路徑都在換擋。

  2023年的一次兩會會場,一塊座席牌引來許多人側目——“臺灣省代表團”。這不是裝飾。來自大陸定居的臺灣籍代表共13人,像李興魁、陳雲英等,坐在人民大會堂裡,提交的議案從兩岸融合發展到鄉村振興,細碎而具體。陳雲英說,統一的自信來自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蔡培輝強調,一個中國原則是兩岸關係的基石。這些話若放在十幾年前,或許還會被解讀為表態,如今更像是在既定方向上增加籌碼。

  同樣的語言變化也出現在國際組織。聯合國系統從聯大第2758號決議起,檔裡統一使用“Taiwan, Province of China”。秘書處的法律意見曾明確,臺灣並無獨立地位。2025年3月7日,王毅在外長記者會上把這個說法講得更硬:臺灣回歸中國是二戰後國際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臺灣地區在聯合國的唯一稱謂就是中國臺灣省;臺灣從來不是國家,過去不是,以後更不可能。他還提醒,那些借臺灣問題挑事的人,等於替日本找麻煩——臺灣回歸已八十年,日本國內有人不思反省,這是對戰後法律與道義的雙重冒犯。

  名字背後,是歷史檔案的長鏈。1943年《開羅宣言》、1945年《波茨坦公告》先後界定“日本所竊取之中國領土,如滿洲、臺灣、澎湖群島,歸還中國”。日本投降書承諾執行。1945年10月25日,臺灣光復,陳儀在臺北宣佈接收。王毅在同一場記者會上一併回應了23個問題,回到那句古典的國際法基準——“主權原則是聯合國憲章的基礎”,觸動之處在於:若連這條紅線都不認,戰後秩序也就不復存在。

 從“誠意”到“實力”的拐點

  回溯到更早的年代,彼岸關係最初期的思路並不複雜。1950年代,大陸完成大部分地區的解放,兵鋒抵達福建沿海,渡海作戰一度成為選項。但1955年,周恩來在全國人大常委會擴大會議上提出轉向,主張爭取通過談判解決,避免刀兵相見。這是一次急刹,也是一次定調——先管住手,再試著讓話語有空間。

  1979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發佈《告臺灣同胞書》,提出停炮、推動“三通”,在制度層面為交流開門。“三通”,指的是通郵、通航、通商,既是路線圖,也是試金石。緊鄧小平提出“一國兩制”的構想:統一後,臺灣可以保留資本主義制度,不必折騰更改。1981年,葉劍英公佈九條方針,提出高度自治,甚至軍事層面也給出超常的餘地——軍隊可以保留,軍官任命和武器進口由臺灣自己掌握。兩年後的1983年,鄧小平向外賓再作說明,強調臺灣可以擁有自己的司法和軍隊。

  把時間拉到今天再當時拋出的條件在世界統一案例中已算寬厚。學者金一南的更直白:中國方面願意保留臺灣的政治、經濟、司法、財稅、文化、金融、教育體系,連軍隊的自主權也寫入可能方案,所要求的僅是承認國家統一。然而回聲並不理想,臺灣當局沒有接招,談判停在了低潮處。

  金一南的解釋並不粉飾:沒有可讓對方權衡利弊的真實力,誠意很容易被當作耳旁風。國民黨執政更替之後,兩岸對抗的議題也發生轉移,從“誰代表中國”轉到“統一還是獨立”,於是“一國兩制”的共識基礎在實務層面被削弱。他甚至判斷,今天和平統一的現實基礎已不復當年那般厚實。話不客氣,但邏輯清楚:復興的國家敘事裡,臺灣是必須填上的一塊,缺了它,民族復興就打了折扣。從這個角度,統一不是面子問題,而是國家容量的邊界。

 國際法的鏈條和現實政治的槓杆

  如果只談“力”,容易陷入零和敘事;如果只談“理”,又會給人空轉的感覺。台海議題之所以複雜,正因為“理”與“力”在同一個舞臺上拉扯。法理上,開羅、波茨坦以及投降書構成戰後秩序的三段式鎖鏈,臺灣光復的歷史事件在鏈條上對位明確。現實政治上,卻不是念完條文就能統一。王毅強調“在聯合國的唯一稱謂”,相當於把國際組織的規範擺在桌面,提醒各方:名分不是隨意的;而把矛頭對準企圖重寫歷史的日本輿論,既是歷史反駁,也是現實警示。

  小科普也許有助於厘清爭議:聯大第2758號決議的核心,是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合國的唯一合法席位,驅逐“蔣介石的代表”。決議並不對臺灣的國際地位作出“二次創制”,因此秘書處的法律意見書常被引用以固化“臺灣無獨立地位”的官僚實踐。對普通人而言,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在聯合國系統的資料庫裡,臺灣的標準稱謂固定為“Taiwan, Province of China”。

 “擺渡人”和橋樑

  宏觀話語之外,具體連接也在發生。2010年代,福建平潭海峽大橋竣工通行,這條跨海通道讓往來更為便利,成為人流、物流的加速器。基礎設施從來就是政治的隱喻:路修得越直,心理距離就越短。2022年,臺灣問題白皮書再次發佈,提出“一國兩制臺灣方案”,把此前分散的原則梳理為一個可供對照的政策包。

  兩會場內的臺灣省代表(大陸定居的臺灣籍人士)像擺渡人。他們帶來的建議並不宏大,卻踩在兩岸民生的山谷裡:怎麼讓青年多交流,怎麼讓台資企業融入區域,怎麼讓農村振興的項目落到臺灣鄉親身上。陳雲英甚至把《中國共產黨與祖國統一》這本書帶進會場,試圖回答“自信從哪裡來”的問題。政府工作報告裡也提到深化兩岸融合發展,把這件事放進年度施政清單。2025年3月26日,國務院台辦再次重申:統一是歷史大勢,“台獨”是絕路,不會容忍損害臺灣同胞權益與破壞兩岸關係的作為。語言的針腳密,說明縫合的工程還在繼續。

 如何安放未來:省、特區,還是別的名字

  關於“統後何處安放”,民間與學界的討論一直熱鬧。兩種呼聲最醒目:一是回歸到傳統的“臺灣省”建制,合乎歷史脈絡;二是設立“臺灣特別行政區”,參照香港、澳門的高度自治路徑。還有人把想像力開得更大:自治區、直轄市、甚至“建設兵團”式的安排,或者乾脆劃歸某個沿海省份管理——這些多是網友方案,官方沒有定案。

  白皮書的第四部分給出底色:和平統一、一國兩制仍是基本方針。在單一制國家結構下,特別行政區的地位高於普通省份,但權力必須位階於中央之下,這一框架自有邊界。也有人堅持現實主義的判斷:臺灣不會有“特別身份”,最終歸屬就是中國的一個省。這種觀點和另一種方案並行,提醒人們“名分之爭”其實與“方式之爭”相連。臺灣前財政部長王建煊的話頗為直白:統一後,中華民國不復存在,或許會改為“中國臺灣特別行政區”,但這取決於統一方式。若是和平談判,可保留的空間更多;如果不是和平,道理就不同了。

  金一南提出的分寸線也值得玩味:一國兩制應當是談判的結果,而不是談判的起點。把它當作“出發條件”,很容易變成空轉;把它作為“抵達可能”,才更合乎談判的邏輯結構。倒推到更早,和平統一的構想並非突然生成。上世紀中期,“北平方式”曾作為一種戰略想像存在;1960年,毛澤東、周恩來在信件中提出“一綱四目”,其核心也在島內外尋找一個和平的介面。歷史提供過機會,但當年的誠意沒有換來對表,時間推移,場景就變了。

 力量與時間的時鐘

  談道路不能回避實力。金一南在講座裡談到一個敏感卻繞不過去的話題:中國軍力在西太平洋的態勢已發生逆轉,“美軍有的我們基本都有”。這不是誇口,意在表達:跨越臺灣海峽不能光憑道理,要有能力。也因此,他在另一處的判斷顯得乾脆:臺灣問題已經發生質變,和平統一的現實基礎正在流失,必須靠實力說話。照他統一的時間不會太遠。原因很樸素——復興是一種時間表,而不是願景畫,時間表意味著節點。

  這與上文的“話語變化”相呼應。稱謂從“臺灣地區”到“臺灣省”,若用金一南的邏輯觀之,是“步步推進”的信號;未來還會出現更具體的行政表達,但歸根結底,指向只有一個:中國的國家結構之內。或者用一句古話收束這層意思:“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名正之後,才輪到制度工程落地。

 比較幾代人的“解題法”

  橫向看幾位關鍵人物,更容易看清“路怎麼一步步鋪出來”的遞進關係。周恩來的關鍵字是“止戰、談判”,把“槍聲”按住,給“話語”讓道;鄧小平與葉劍英則把“制度包”擺上桌,“兩制”“九條”“軍隊保留”“司法獨立行使”是當時能想像到的最大靈活度;王毅負責在國際場域“執法”,把聯合國的稱謂與戰後秩序捆在一起,堵住“名分”上的漏洞;而金一南直言不諱地指出,“沒有力量,一切皆空”,為上面的“理”提供“力”的注腳。

  他們之間並非簡單的遞棒,更多像是各司其職的拼圖。1955年的“人大常委會擴大會議”與1979年的《告臺灣同胞書》,證明大陸長期堅持“和平優先”的順序;1981年的“葉九條”、1983年的“鄧談話”,把“高度自治”的範圍寫到了前所未有的寬度;2022年的白皮書與2025年的台辦發佈會,則是對既有立場的再確認與風險提示;2010年代的平潭跨海大橋,連同歷屆兩會裡臺灣省代表團的具體議案,構成了“民生一側的推進器”。法理、實力、民心,像三股股繩擰在一起,擰得越緊,渡海的船就越穩。

 華人世界的回聲

  “台海是中國人的事,要由中國人自己解決。”這句話在海外華人社群裡並不陌生。問他們的態度,多數會給出“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這裡的認同感不全是口號,往往來自血緣、歷史與現實利益的疊加。國家層面的敘事也在調整:新時代發佈的白皮書加入了新特徵,用“融合發展”來減少“緊張對峙”的空間;兩岸融合的操作性舉措越來越多,青年交流、產業協作、社保對接,都是把“願景”改寫成“工程單”的努力。

  當人們把目光從地緣政治抬到人的生活,會發現一種樸素的邏輯:有人走動,貨在流動,觀念就會變化。臺灣省的人大代表(來自臺灣、在大陸定居的代表)像一條條小船,頻繁往返於兩岸的港口之間,接駁起很多年被擱置的現實問題。他們的建議也許微小,卻讓巨大的敘事不至於懸空。

 未竟之事與可見的方向

  從“北平方式”的設想,到“一綱四目”的試探,再到“一國兩制”的成型,台海的故事不斷地在“理”與“力”、“名”與“實”之間擺動。今天,連名字的秤砣都被加重:聯合國有固定稱謂,國內會議場合的牌子也愈發直白。歷史檔案在背後月臺,現實實力在前面開路,中間是來往的人與貨物,日復一日地把兩岸重新縫合。

  統一的方式仍未確定,時間卻被許多人共同感到在加速。有人主張特別行政區,有人認定省級建制更合適;王建煊從“統一方式”角度提醒:和平可保留更多,非和平就要用另一套帳本;金一南則把“談判座標”後移——"一國兩制"是結果而非起點。國家治理的常識告訴我們,方案要服從現實,而不是相反。

  回到那句古意盎然的話——"事有其勢,理因勢成。當“勢”已在積累,稱謂的變化不過是提前出現的浪尖。海峽兩岸的每一次表述、每一座橋、每一條航線,都是在向同一個方向挪動。土地必須回來,這是背後的硬底座;人民怎麼安放,這是制度的細活。兩種工序並不矛盾,且相互成全。能做的,是讓“名”與“實”同步,讓“理”與“力”共鳴,讓這樁百年未竟的事,順著歷史的坡,滾向命中該去的那條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