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建郡千年,人才輩出,有「海濱鄒魯」之譽。 如文有狀元林震,武有榜眼黃國梁,代代有名賢,活躍在各自的歷史舞臺上。但有一位詩人,卻長期被世人所遺忘,其就是明末清初的平和侯山李讚元。 其一生作詩無數,目前仍保留下來的詩篇尚有上千首,是全省存世詩量最多的詩人之一。
當時同朝詩人評價李讚元詩、文造詣皆深,被譽為集李白、杜甫、曾鞏和王安石為一身的人,其詩猶如王維、孟浩然、高適,恬靜俊逸,譽之為“詩伯”。
中舉在南明.困頓不復振
李讚元(1613—1699),字匡侯,號素園,別號遁叟,世居平和之侯山。侯山即現在的平和縣小溪鎮西林村,是琯溪蜜柚的發源地。 明朝時,當地「侯山李氏」築城而居,著名書法家范允臨為城樓題字“侯山玉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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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兩朝,這個千把人口的村莊書風相襲,人才薈萃,出了“九舉(人)七進士七十二生員(秀才)”,“侯山李氏”成為當地望族,西林村有“漳州科舉第一村”之譽,其中李讚元家就佔了 “一舉兩進士”。
據《平和縣誌》記載,李讚元兄李京元為明崇禎丁醜進士,歷任江西新昌縣令、慶遠推官; 李開芳為明崇禎庚辰進士,曾任兵部武庫司主事。
李讚元排行第四,從小聰慧機敏,喜愛讀書,學識淵博,十一歲時就會寫詩了,成為當時的知名學子。
史料記載,李讚元於明崇禎七年(1634年)進縣學,清順治三年(1646年)中舉人。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李讚元考中的舉人是南明隆武帝的,而不是清朝的。
隆武帝,名朱聿鍵,是朱元璋二十二世孫。 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兵臨北京,崇禎自縊於煤山,明朝亡。 弘光帝於1644年5月登基后,封朱聿鍵為南陽王。 弘光政權倒臺後,朱聿鍵於福州正式稱帝,改元隆武。
在南明中,隆武帝算是較有作為的,其即位后,勵精圖治,多次出兵北伐,曾收復不少失地,為了中興明室的大計,苦於朝中無人可用。
隆武帝執掌南明,雖然戰火紛飛,但其依然想要恢復鄉試,雖然朝臣反對,也經過幾歷推遲后,於隆武二年1646年6月,終於舉行隆武朝的鄉試,這也是南明朝為數不多的科考,在這次鄉試中,李讚元考中舉人,登上賢書,古代稱中舉為登賢書。
中舉後,李讚元來不及受到重用,發揮所長、做一番作為。 兩個月後,清軍攻下浙東浙南,即揮師南下,攻入福建,隆武帝被俘后絕食而死。
對於這段經歷,李讚元是比較憂傷的鬱悶的,其後來在《怡老篇自序》中道:“年十一,學作詩文,二十二,入學校,三十四,方登賢書,賢書以後,則困頓不復振矣。 ”
入仕在清朝.所至有善政
前半生在明朝、而且又是南明的舉人,李讚元對明朝及南明有著深深的感情,中舉後的二十多年裡,或許一直過著隱逸的生活。 在各方史料中,他的履歷是空白的。
直到南明小朝廷已滅亡7年後,即康熙十年秋(即1670年),已年逾五旬的李讚元經別人舉薦方才入仕清朝,入仕后,李讚元累官至河北道參議“所至皆有善政,為士民所懷。 ”
河北道,清朝到民國初期設置的道,屬於河南省,轄彰德府、衛輝府、懷慶府3府,為分守道。 參議是屬於道的官員之一。
李讚元的好友,清初理學名臣、大學士熊賜履在《李素園先生傳》中記載:“河北為九省沖衢,號稱難治,讚元以恩威為表率,凡有濫規,悉為裁省,民間苛擾,無不澄清。 三郡之民,家祝而戶頌之。 ”
三年後,康熙甲寅之變事發(即康熙十三年的“三藩叛亂”),雲南省告急,各路徵剿大軍雲集衛輝,後勤保障、糧草籌措變成一大難題,衛輝的許多官員都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應對。 此時,李讚元很有擔當,勇敢站出來理事,面對繁多且繁雜的後勤供給和供應費用。 他辦事俐落,從不拖延,而且一來不會增加百姓負擔,也沒有地方政府造成難題。 軍隊的後勤保障和士兵的生活狀況都非常好,這些都是李讚元的功勞。
對此,河南省巡撫佟風彩特地向朝廷舉薦他,稱讚他“持身端正,才華橫溢,學識淵博,無愧於監司的職責”。
佟鳳彩(1622—1677)字高岡,漢軍正藍旗人,清朝大臣,其巡撫河南數載,很受民眾所愛戴。
眼看朝廷嘉獎將至,前途光明,但是此時已六旬的李讚元卻激流勇退,向朝廷提出告老還鄉,雖然巡撫佟鳳彩一再挽留,無奈李讚元去意已決,“撫軍固留不可。 ”
辭職后的李讚元本想回福建平和老家養老,但此時,福建的叛亂還沒平叛結束,戰亂紛飛,於是他先寄居在南京。
李讚元在南京的清涼山旁建了一個小園子,平時還種植竹木為怡然自樂。 這裡風景絕佳,俯瞰大江,李讚元還在這裡,與當時知名士飲酒賦詩,日子過得很充實。 與人相見,絕無仕宦態,客至必劇飲縱談,商定詩文,娓娓不倦。 一日無客或客至不設酒杯,則忽忽不樂; 對於當權的官員,他從未投遞名片,也未曾呈遞文書請求辦事或謀取職位。 “雖然已年老,但依然堅持不懈地寫作和學習。
康熙十五年(1676年)七月,熊賜履待罪江寧,杜門絕客,由於和李讚元居住的地方比鄰,兩人因此成為好朋友,早晚相互吟詩唱和,私下裡把自己比作是洛社之遺(宋歐陽、修梅堯臣等在洛陽時組織的詩社)的成員,而當時的人也都把他們兩人比喻成像白居易那樣的人。
李讚元僑寓南京,直至逝世,前後達25年,享年八十七歲,在“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年代,是十分高壽的。
作詩千余首.詩作堪比李杜
李讚元一生好詩文,作詩無數,不管是少年、青年、中年時期,均留下許多佳作,特別是辭官後,更是摒絕官場應酬,每天和當地名士飲酒賦詩,以著詩為樂。
李讚元算是一名多產詩人,一生中共著有《文鈔集》《出門吟》《遯園草》《悔齋詩集》《又新集》《遠遊草》《怡老篇》《紀年稿》等多部詩文集,這些著作大都是為表達自己立身處世之道而作,主要分為詠史、懷古、紀遊、酬唱田園和雜興六個部分。
李讚元的詩作無疑有著較高的文學水準,從為其詩文集作序者的身份來看,就可知不一般。
如為《出門吟》作序者為湖北黃岡人杜濬,杜濬明系明崇禎時太學生。 明亡后,不出仕,避亂流轉於南京、揚州,居南京達四十年,刻意為詩,詩多寓興亡之感,著有《變雅堂集》。
為《怡老篇》作序者為王楫,字汾仲,安徽省黟縣人,明末清初詩人、書法家,泰山上“巍巍蕩蕩”四個大家為其手書,著有《江棲閣集》。
為《紀年稿》作序者為龔翰,字文思,清詩文家。 康熙二十一年(1682)舉人,明經,授儒學訓導,著有《寶香堂詩》《十五國人物志》。
為李讚元文集作序者為顧彩,字天石,號補齋、湘槎,別號夢鶴居士,江蘇無錫人,著名的文學者、戲劇家,孔尚任的名劇《桃花扇》就是顧彩作的序言。
這些序言均收集在清版《平和縣誌》中,這些名家對於李讚元的詩,都評價很高,十分推崇。
如杜濬在《李匡侯出門吟序》把讚元之五言詩與王維、孟浩然相提並論,並且列舉福建歷代名詩人而逐一加以評比,認為閩之詩人幾乎無與倫比。 序中還說: “閩海山水人物之奇,得此詩伯而無遺恨矣!”
顧彩評價說:「詩之不能兼文,猶文之不能兼詩也,李、杜之不以文傳,曾、王之不以詩鳴...... 李、杜、曾、王分道揚镳於千載之上,先生不難以一人兼之,钜非興朝最盛之一征哉! “意思就是說,李白和杜甫不憑藉文章而聞名,曾鞏和王安石不以詩篇而著稱。 千百年來,李白、杜甫、曾鞏、王安石,他們在各自沿著不同的創作道路前行,形成了不同的文學風格和成就,而讚元先生竟然能輕鬆地憑藉自身一人之力將他們的長處兼收並蓄,集於一身。
“這是一位被時代遺忘了的閩海詩人。” 漳州知名學者李竹深說,李讚元的詩作深受同代人的稱讚,被譽為集李白、杜甫、曾鞏和王安石為一身的人,但由於生於偏僻的閩南地區,又處於明末清初激烈變革的社會之中,無心戀宦,五年的宦海浮沉之後,推卻了上司的舉薦,毅然乞休,歸隱終老於金陵的小山園中,僅為數十位詩人所熟知; 他的詩作,僅在有限的詩友中流傳,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他的才華只能如此自生自滅,永遠不會為社會所認同。
資料來源/福建省閩南文化研究會/作者:蕭鎮平.葉庚成.葉長虹